继续填坑。
金暂时失明梗。自觉ooc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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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
待他们到村口,方才山头望见的连片灯火之光,近看似乎没有想象中刺眼。必经的入口,有五六个村民把守。他们本有的拄着锄头假寐,有的低声闲聊,有的空望着发呆。见到路不远处有外人来了,纷纷惊起,人人抓起一件称手的农具防身。
“站住!”看上去最为青壮的农夫站在前头大喝。
苍疑惑一顿。
“前面是怎么了?”金鎏影在他耳边小声问道。
“有专人把守,不许人随意出入……他们村里定有古怪。”苍小声回应,“我们见机行事。”
“小心。”
“嗯。”
他们真正面对面时候,算是一群人将苍金两人围住。
“你们都看得见吗?”站在前头那人打量两人,厉声问道。
“这位大哥,是不是遇到什么事情了?我道号为苍,我们是玄宗总坛的人。”苍说着将身上腰牌取下,单手递去。
这块腰牌一个个传递下去端看,山村基本与世隔绝,这群山民也大多是文盲,即使如此玄宗名号一出,他们摸着上头的阳文和图样的神色至少都是敬畏的。
山民毕竟朴实,一见是道长前来,便有人直接道出原因,现在村里为奇怪疾疫所染,患病的人都会先目盲然后发疯。病患已经都隔离开了,他们还没想到办法。现今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教有携带疾疫的人再进入。
苍一面听着一面感觉到背后的金鎏影,抓在他衣襟的手更紧了些。
“苍道长,你背着的人是……”一个眼尖的山人注意到金鎏影,凑过去观察。
金鎏影自然向来着装体面,就算这个时候,额角的汗粘住了刘海,也要保持仪容端正。可他的装扮,教山民一看就以为是城里公府的少爷。
苍条件反射地往后一藏,警惕地挡在前面:“这是我师弟金鎏影,他方才山路上受伤崴了脚。”
原本一直故意闭着双眼的金鎏影,犹豫地睁开眼帘,可他视线飘忽,加上苍刻意阻挡,那人也难以看到金鎏影是如何情况。
“竟是如此。”金鎏影忽然冷然沉声道,稍稍回头便几乎要贴在苍的脸侧。
“连片明火固然可以驱逐邪魔,但是亦会招惹麻烦。”
方才迟疑的山民一听,吓得倒退几步与众人面面相觑。
紧攥着苍衣襟的手也松开,见金鎏影凭空画了一道符双指一弹,直接打入地中。
止火令。
苍立刻反应过来,但是金鎏影此时气力难继,且不明真实状态,他直接配合暗赞一道符令同入地中。
顿时,村门口与主道上的焚火熄灭近半。
道境人常谓玄宗之人有神通,近日倒还真见真迹了。山民纷纷朝他们两人叩拜:“二位道长,请救救我们吧!”
7
山民们最后将他们安顿在了一间废弃已久的小殿。
说来,玄宗在各大城镇都有分坛分靖,最差都有一张床给他们挤一下。像这样的大山深处,鲜少有需要他们出门业务的,就算有也不会是他们这样的修为的。热情的山民们原本邀让他们住在村里富户家里,金鎏影这样情况,苍搬出坛内老规矩坚持要住到宫观里。可深山中,不尚淫祀哪来宫观给他们住。还是某一个老人想起来,村里还真的有一处曾经供奉三清的小殿,只是年代过于久远,而且早就少人打理,需要他们先去几个人收拾一下,两位道长先在村公所稍候一会。
“鎏影,你累了就休息一会。”他们落坐在一条长凳上,苍揽住金鎏影的肩,悄声道。
他的意思不言而喻,金鎏影也听话地应了一声,闭上眼靠在他身上。
“金道长的脚没事吧?”在旁端茶的小伙问道,“虽然要寻得不错的大夫需要去镇上,但是咱村里也有能正骨的人,处理一般的崴脚没问题的。”
“不用了,我已经替他正过,多谢。”苍忙谢过推辞,想了想又补充道,“只是不放心他走动,才一直背在身后。我这个师弟从小体弱多病,善愁易惊,山路不小心摔下来,现在还没缓过来了。”
说什么胡话?!他可是从小无忧无虑健康活泼,全山头的人生病都轮不到自己的那种。金鎏影虽然看不见,但是心眼没瞎,气得他偷偷伸手摸到苍的腰间掐了一把。
“金鎏影!”苍几乎原地跳起来,忍着吃痛一眼瞪去,原本忙着绕他们服务的乡民都望过来。
“……你完了。”苍立刻转出一张波澜不惊的脸,凑金鎏影耳畔小声一句,又无奈向众人笑笑,“他白日受惊,睡梦中动作就比较多。”
席间,村民你一言我一语交代了现在村子的现况。
原来他们山村感染目盲已经大半年了,期间也不是没有寻大夫来,只是有过两个镇上大夫也同样开始目盲,就没有大夫敢来了。患病之人随后的发狂更为恐怖,故村中未感染的人便只好将患病之人锁在后山的山洞中。
说起他们猜测的原因,无非都是归咎到每个人自己造孽,一旦出现了难解的邪祟,平日生活一言一行,一举一动都是有问题的。可山村中基本都带点亲缘关系,将近半个村子的人被隔离,情感上还是没法接受。
苍暗忖,他们没有去寻过玄宗分坛求助,看看他们废置的神坛就知道。这不失为一次令他们重新皈依的机会,作为玄宗人他当然会脱口出这个。
只是……
他忍不住瞄了一眼长睫垂覆的金鎏影,叹息一声,握着那人肩膀的手紧了紧。
8
终于能到村民给他们安置的房间暂歇。
甫上门扉,金鎏影又感头疼了,不待苍再将床铺收拾干净,直接摸寻着枕头就想睡。
“你现在如何了?”见他神色不佳,苍扶着让金鎏影好好躺下,不致于一头撞到床栏。
金鎏影不语,只摇摇头。
“说你身体不好,你还反来掐我。”苍嘴上说笑,实际握来金鎏影手腕,寻脉位传导一些功力助他平复内息。
金鎏影倒也不急着回嘴了,疼痛稍减,他睁着一双瞳子,空洞茫然地望着床顶,忽然喃喃道:“欺骗他们,让我留下来,我觉得不好……”
“他们若是不留你,也留不了我。”
就他们方才一个个围着苍说话,就是把他当做村庄未来的救世主。
苍一面回答着一面替金鎏影拆了发绳头饰,黑绳金线,琳琅满手。
某人的担忧是随着失明的焦虑越来越厉害了:“所以我也会和他们那样?”
“金鎏影,你是不放心我的实力?”苍失笑道,他抬手将落出发饰的卷曲金发拢到一侧,“放心,我已经设法压制住了。而且,既是邪魔作祟,找出源头就没事了。”
“那现在有点头绪了吗?”
“放宽心,一切看似迷雾,很快便能拨云见日。”
苍此话竟,只专注坐在床沿收拾金鎏影的长发。而金鎏影却感觉失去着落的心越飘越高,高到自己捉不到看不清。屋内太安静了,只有外头燃烧柴木的哔拨声响,偶尔还有夜鸟飞行而过的鸣叫。
“苍?”金鎏影头偏侧到苍的方向,问道,“是不是很晚了?”
苍抚摸了下他冒着细密汗水的额头,压低身子,凑到他耳边悄声道:“你仔细听听看。”
穿插在自然万籁间的,干燥草履磨过碎石路上,敲击竹筒的空明之声,如同潮湿的钟乳石穴深处的落滴。
是更夫在打更。
金鎏影耐心地心里数起来。他五感丧一,按理说应该其他该更敏锐一些,但是他隐隐还有些头疼,没法专注起来。
他还是要问清楚。
“该是三更天了?”
苍坐直身子应了一声,梳着长发的手突然停住了,原是那人忽然闭目一叹。
“怎么了?”
“你也早些休息吧。”金鎏影卷起被子,往里头挪了下。
苍摇摇头,轻轻按住他肩膀示意不用:“我就坐床边守夜。”
他确实不放心,事情发展到现在,老实讲他一点头绪也没有,也不敢随意离开金鎏影身边调查。这简直是他单独处理除魔事务至今,最大的挫折了。若是要自我开解,莫非这便是关心则乱。他忍不住苦笑两声。
他的手指松开细软发丝,慢慢往下滑去,握上金鎏影的掌心,几乎是同时他感觉自己也被紧紧抓着。
两人各怀心事,沉默起来。
许久,突然金鎏影转向苍,摸索到他的衣袖拽了拽,轻声道:“今日应是你生辰,苍。”
苍笑道:“活了那么久了,过不过生辰早就不在意了。”
“哼。”自己记下的事情,他倒是随意。躺着人还是和以前一样喜怒形于外,哼了一声。倒是这份熟悉,让苍紧绷的心稍稍松了一些。
“你能恢复光明,便是我此刻最大心愿。”
“……哼。”
9
这是一场冰凉黏腻的的梦,他耳目清明,在一个潮湿的洞穴中越走越深。石水滴落和他踏足水塘是天地间唯一的声响。
他可以感觉自己越走越深,明明应该黑暗的洞穴却有奇异的光彩,而有东西一直在指引着他。
他感觉一种奇怪的安心,步子渐渐变快,这是一种回归的感觉,或者靠近同类的感觉……
一想到此处,他只敢胸口一滞,突来的痛感让他理智了些。
山洞,在山洞,是都在山洞。
他几乎绊了一跤,道路开始越来越暗,而远处有回响的争执声。
明明靠近时候,争执的声音清晰起来,但是他就是什么也辨别不清。即使内容缥缈,但是那种激愤的语气还是可以明白。
所以,什么人会被感染?
金鎏影想着想着便什么也看不清了。
10
他没法用平日的感觉来判断现在的时辰,徒劳睁着双眼往边上摸去,什么也没有。睡梦中的迷惑夹带着突然提起的不安,他慌慌张张地爬起来,就势要跳下床:“苍?”却不想,腿被脚跟边的一团布勾缠住,他直接就扑地摔倒在床边。
这时候苍正端着早晨的梳洗用水,后头跟着两个山民一起走进来。三人眼看着金鎏影就翻下床去,苍忙手头水盆就近一放,动作过促,胸腹前的衣裳都晕了一圈水渍。他上前几步将人从地上半扶半抱捞起来,金鎏影正迷茫地要掸去身上的灰。
“你怎么这么不小心?”苍这句话却稍稍转向门口,看一眼门口站定的山民们,提高声音,“我就走开一会。脚还没好,你看看……”来人也有些不好意思,原本跟着苍也是想要帮忙,结果苍一直婉拒他们,缠了一会功夫,没想到反倒让另一道长跌一跤。淳朴的山民也只好抓抓头发,退到外面的空地上。
“你早上去哪里了?”金鎏影猫着躲在苍肩膀底下,听了好久没什么动静才敢悄声问句话,“衣裳都湿了。”
苍张张嘴,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说起,只稍有埋怨道:“你别管我的事情了,先管顾好自己。”
金鎏影一听这语气,想来自己也是鲁莽险些暴露,也不说话,低垂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继续掸灰。
他们两人往往如此,一旦不小心掉进了话题终结的死胡同,没有一个别致的契机,他们真的可以连着好几个礼拜都不说话。所以,有时候还真的要讲,他们可以不断有新的进展,都是命运的安排。
就比如现在,两人两幢木头样的面对面坐着,苍嘬在碗边兀自吸着薄粥汤,就金鎏影还一定要有一个汤匙才肯喝粥。
苍怎么的忽然灵光一现,天尊显灵给他一丝拉提点,碗在桌上一放:“鎏影,你是不是做什么梦了?”作为经验动物他记忆特别好,这种一觉醒来不是腿勾着他的腰哼哼唧唧,也不是蒙着头做一个永远叫不醒的人,那一定是做噩梦了。
金鎏影心里压着事,就算听到对方勉强挤出来的宽慰话也无动于衷,只管搅着匙柄,憋好久还是松了态度,叹口气:“是。”
“你的梦一向很准。”苍继续回忆着。
“山洞。”金鎏影抬起头,然而因为看不见,琥珀色瞳子的方向与苍错了位置,“他们都在山洞里。”
“据昨日村民所言,的确是在山洞中。”
“只是很清楚,那个山洞很深,他们……好像也不似真的发狂。”金鎏影顿了顿,“好像在争执?”
“争执……?”苍沉吟。
金鎏影见苍迟迟不言,虽然明白他应是思考,但是他莫名心绪不安,便主动试探:“苍?”
“嗯?”苍抬头看他,才反应过来,起身落座在金鎏影身边,伸手去将他手覆在底下,“如何?”
金鎏影似乎也松口气眨眨眼,轻声问道:“你打算从何查起?”
“反正,你和我一起。”苍认真道,“将你一人放在这间屋内我不放心。而且,我有个解方想试试看。”
一道密咒需要用活水配合使用,他们一会需要去后山找山泉水,顺便去寻那个山洞。
“可以。不过,我不需要你背,我跟着你走就可以。”
“他们都知道你脚崴伤,背着你合情合理。”
“我又不是柔弱女子,你不必如此。”金鎏影将按在苍掌底的手抽了出来。
“可是,你怎么正常地走出村子?”苍想了想,突然笑道:“哎呀,我怎么没想到,还有明目咒。”这道咒可以让金鎏影至少在神通下可以保持一会的五感清明。金鎏影也听说过这条,可是从未接触过。
“你怎么会这个?”金鎏影一瞬觉得真是个不错的提议,但立刻又觉得怪怪的。
“师尊上回口授我的。”苍自然而然道。
金鎏影小声嘟囔:“师尊怎么没教我……”
苍拍他一下,道:“教我就是教你了,我一说你也就会了。”
11
果然,虽然还是眼前一抹黑,可是有明目咒之助,金鎏影突然有了方位感。他正要跨腿出门,却被苍一把拉住。
那只手攀了一把,转而就变成掌心相贴的牵手。
这还在任务中,金鎏影一愣,徒劳地甩了甩:“这样不好吧?”
“这有什么?反正我们都是男的。”
苍趁金鎏影还在七想八想,附耳过去:“食指就是上阶,无名指就是下阶,拇指就是停下。”
苍很耐心的指导他,生怕他不适应还是会跌跤,但是金鎏影心里不是滋味,自己可没有这么没用。
结果刚跨出门金鎏影就又绊了一跤,场子里的村民们都顺声看过来。
还是苍是场面人,从容将金鎏影背起:“他脚崴还没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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