氢气又沙雕的北极点

缉熙 4(苍金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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字数太多再分一章。

剩下一点end💪


金暂时失明梗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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金鎏影感觉到无比的疲惫,这场与苍的对决已经周而复始了数遍,就算他已经提前掌握了苍每一个会产生的破绽,也会被下一个变化的招式所败。

开始他还认为是幻境,可奇怪的是,明明循环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,他反而越发相信这是真实了。真实就是,不管他如何反制,他永远无法在苍身上取得胜利。这个真实越来越深,深到仿佛要在他脑海中刻下印记还有立一座碑。

他在其中抽身不出,苍每战的面容渐渐模糊,可招式却愈发清晰狠绝,誓要将人置于死地。他突然意识到,往复循环,终有一次对决,他会死在苍的白虹剑下。

道者最信天命,如果一切都是注定,选择接受是不是就可以少一些违逆天意而受到的惩罚。金鎏影已感精神与体力皆难以支撑下去,最后一式来临之前,提前放下了手中之剑,叹息一声闭上双眼。

白虹在堪堪刺入他胸口时候,却忽然被苍反手收回。

一切归寂落定,天际破晓,一日一夜的比试结束之时便是封云山又一天的早晨。他在经历无数次正午至午夜的循环之后,终于看到了穿破循环外的晨曦。

“承让,鎏影。”他是多么高兴,“我胜了!”

金鎏影僵硬地抬起头望向苍,苍正面向自己,模糊的面颜清晰起来,他整个五官都处在背光的阴影之下,可周身都晕着融融的光。熟悉的脸一丝一毫的牵动变化,金鎏影想也清楚,那是笑,是发自内心快乐的笑,眉眼弯起,整齐皓齿毫不掩饰地展露出来。

眼前之人此刻仿若神君,踏着朝阳的清辉,从光亮中走来,每走一步就退走黑暗一步。

“鎏影。”一步步靠近,最后上前捉住金鎏影无处安放的双手,拢在温热的掌心里。

爱恨痴惘一场,到底什么才是真实?

那瞬间,金鎏影在被苍的光控制的心神,犹豫地没有动弹,待他生出一丝苦涩时候,慌忙甩开苍的手。

他的世界又顿回黑暗。

黑暗中,那双熟悉温度的手又上来握住他。

“鎏影?”

他睁大双眼,怎么也望不穿茫茫的黑。另一手试探地摸摸边上,是粗糙的布料质地,透着难闻的霉败味,这是昨晚破庙里的床铺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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时间倒回那日清晨,两人决了胜负,要说金鎏影直接便愿赌服输是不可能的,但是,抬头望见苍难得发于心形于外的高兴,他也不禁无奈笑出几声来。

两人浑身汗津津地,周身还腾着未收的真气。

金鎏影觉得自己那时候应是痴迷于苍的神态,才会莫名抛却好胜与不甘,竟任由苍上前紧紧拉住自己的双手,任由他如同穿透身体的目光在自己脸上逡巡。那种注视的目光,只要是心存爱慕的人,都会受不了。金鎏影自然没支撑多久就稍稍颔首,偏转了视线。

“祝贺你,苍。”他其实是很真诚地在说这句话,却因为飘移的视线打了折扣。他自己也回味出不对,忙重新抬头看向苍,正要再说一次,却被苍轻捂住双唇。

茶色的眼瞳子正朝着初阳,镀上一层流光溢彩。

苍竟也心念一动,朝前面凑近了身子,嘴唇轻琢在自己反手掩住的手背上。

他们站在高处宽广的法坛中央,是最先沐浴光明的地方。师尊正与师叔们专注回味复盘战局,而观战的师兄妹大多困乏地打盹,方才耳闻鸣金醒来,只看见两人站得极近,那瞬间发生了什么,不要说他们了,即使是金鎏影也没明白。等他反应过来,已经被苍拉着奔下法坛。

山风在耳畔拂过,稀释去了一切交杂言语。

“……同心同德,你们便是玄宗未来的倚仗。”隐约间,金鎏影茫然的脑海里只划过师尊得意的言语,他才慢慢回握住苍的手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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苍见金鎏影从睁开眼坐起身,便呆望着床尾,怎么唤他名字也不理,好像丢了魂魄般。甫经历一天惊险,他也没太多精神,只靠坐在金鎏影身边,握着他的手。

屋外村落已入人定,苍心里挂着心事,想睡一会但真正决意这个念头又入睡不了。这时,他模模糊糊感觉到金鎏影的手指动了一下。

“苍。”

耳畔的声音又轻又哑。

苍只将头往金鎏影身上靠近了些,闷声应句。

“嗯?”金鎏影本来自己心事重重,但辨了好一会,怎么苍更一副颓丧感觉,这还是苍本人吗?

“……你是怎么了?是有受伤吗?”他终究还是习惯性紧张起来,忍不住坐直姿势,目光努力朝向着苍的方向。

苍按住金鎏影的行为,摇摇头:“我没事。”

金鎏影看不清苍的神情,可听语气多少还是明白这句话就是废话,就像这时候如果苍问他如何,他也会说自己没事。

“你头疼好些吗?”

“我……我没事。”金鎏影心中一动,刚想的念头又被苍给说出来了,一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额头。

两人就这样相靠相依在床头,却都陷入沉默,各想心事。

“有一件事我想问你。”苍就是很断定金鎏影没有复睡去,突然问道。

“何事?”

“当年,你我二人在定天坛的比试之时,你……”他话提起又放下,就算发展到他们这样有过肌肤之亲,询问这样毫不含蓄的心思,当断如他也有些迟疑,“你当下是作何想法的?”

“为何又提起它?”金鎏影的语气并没有什么起伏,仿佛猜到了这个内容,接得不假思索,“太久前的事情,我不记得了。”

的确,这已经是甲子前的事情了。

“鎏影,你记性向来很好,如此重要的事情你更不可能忘记的。”

金鎏影能在邪魔控制下重复十来遍他们过招的每一个细节,甚至苍随着他变招而改变应对的招式,沙盘反复推演都是那么精准。

他微垂眼帘,已然明了苍此问的用意,却仍明知故问:“你想要确定什么?”

“那日,是我真正感到快乐的日子。我当时想,在这样盛大的场合比试,唯抽出你我二人,且一天一夜皆伯仲之间,最后不论谁能获胜,这一生诛魔卫道,便不孤行了。不过,这一切都是我的想法,所以,也想问问你的。”苍见金鎏影许久不回应,慢慢坐正身子,面向身边之人问道,“还是……你其实是不开心?”

“一招只差,我心有不甘自然是真。”金鎏影叹了口气,头转向另一边,“而你能获胜,我也是真心为你高兴。”他感觉到苍握着他的手用劲了些,接着道,“只是,当时没想过,现在重新提起突然在想,我如若一生终是落你一式,会如何呢?”

苍原本握紧的手也无意卸了劲:“所以,我让你痛苦了吗?”

金鎏影不置可否,心底翻覆,可表现出来只是沉默地低下头。

“你想要一胜,我可以给你。”

“你应明白,给予的胜利不是我想要的。”金鎏影紧截苍的话,倒是让他们两人都顿时明白很多龃龉的来由。

金鎏影叹了口气,并没有在这个话题纠缠下去,从苍掌心抽出手,复又盖在苍的手背,认真道:“不论如何,你弥补或者示好的方式,都不中我心意。所以,我想清楚了,我们已是同进退的立场,你比我厉害一点,也方便万一之时,我可以先跑路。”

“……嗯?”苍听着奇怪,但也讲不出什么怪,所以同进退呢?这个跟他认知的不一样欸。

“既然,玄宗第一的苍也落难了,我还有什么办法救你,只好保命溜了。”金鎏影故意揶揄道。

“嗯。”苍想了想,还认真地点点头,“你说的也有道理。”

“反正我和你师弟师妹一样吧。”

“你不一样。”苍这回回答得快,可快答完了不知道怎么补一顿彩虹屁,真没用。但在动手方面,苍师兄还是有用的,见他反手扣住金鎏影腕子,欺身将人压回床上,故意语带威胁:“金师弟,别明知故问。”

“苍师兄,你也就能欺压我。”金鎏影虽嘴上不满地哼哼,身体却也不予计较,反而有些窃喜地顺从,“封盲魔最后一步,怎么也不见你行动?”

“时机未至。”苍随口一句,先上前用唇舌封住这人不安分的嘴比较实在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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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人终能寻得恰好的时机,隔着衣衫触摸着对方身体,呼吸的热度喷染在扯开而露出的颈窝,缠绵地破庙的床板吱嘎作响。金鎏影躺在床上,虚按住苍的后腰,仰着头空望床顶的黑暗。苍抚摸一阵身形,慢慢停下,顺势侧靠在金鎏影的胸口,分明事情未竟又好像已尘埃落定。

金鎏影不可察叹息一声,摸索到了苍披散下的头发,缠卷鬓丝,低声道:“人往往不相信自己真的看不见,就会把幻象当做真相,蒙住双眼也蒙昧内心。”

“连我也险险信以为真……”苍沉默片刻后,轻声回应道。

“你又没——”金鎏影才开口,便立刻明白了。在昏茫的时间海中,回溯记忆总是破碎而混乱的,所有清晰完整的记忆无不是添补上了自己感情。盲魔放大了自己始终藏起来的情绪,层层粉刷在自己难忘又不想直面的定天坛一战。而自己对苍长久来,从敬仰出发的倾慕,使得即便他们如此熟悉彼此的身体,心中仍差一块难以契合。这块空白留下的洞,邪魔轻而易举就寻得了。想通了这点,金鎏影忽然语气平静下来,继续顺着苍的发丝:“你也有遗憾吗?”

“人难免会有遗憾。”苍回想起封云山凉亭中,金鎏影惊喜的眼神,茶色的眼瞳总在得意或快乐的时候,如他的名字一般漾着流光。即使是虚假的美丽,可这不也是无数次的真实拼凑出来的吗?

“我原在想,或者我本不必为你挡下,毕竟古井无波的苍不会让心魔有可乘之机。没想到,你也有感情用事的时候。”

“会感情用事也没有不好的,至少说明有对自己来说重要的人。”苍抬起手来点在身下之人的眉间,“明天,你就可以好起来,我也能安心了。”

金鎏影感觉自己在一场漫长的登涉中终于触碰到了终点的旌旗,那一瞬间,旗面开出了绚丽的花,飘扬的斿带散作彩霞满天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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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竟是曾试图附体在他身上,踪迹落下马脚。金鎏影只要仔细回溯就不难发现:“东南九里。”

“就等你这句。”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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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未亮,苍循着金鎏影指出的位置,回返了后山竟是一处更开阔入口的山洞。这次,他直接进入山洞凭借先前感知的来到一处地方,满地的腐败骨殖。他默默地收拾了,带到洞外寻一地安置下来。

“苍。”

坑方平,黑影已来到苍的身后。

“无药可救。”

苍回身,平静望着前方,盲魔又化身为金鎏影的模样,似笑非笑的古怪神态显得格外陌生。他身着锦绣华服,向苍伸出手来,掌心摊开是一方丝帕。

“这不正是你所期待。”

此回,苍毫不犹豫捻指诵诀,只为将此魔余力制服。

盲魔为金芒道光所束缚,仍以模仿金鎏影的声音挣扎呼喊,在敕封最后一刻反倒冷静下来,唯尽余力喊道:“苍,目盲生不信任,心盲生不自知,二者两相滋长,永无杜绝之日。最终将会化身成同样的魔物!到那时,你还能和此刻一般下得了手吗!苍——”

一声叫绝,黎明破晓,道光霎时收敛,只凭空落下一道黄纸。

苍站定原地,将黄纸握在手中,镇定地自语:“你也……太小看道者了。”

他缓缓抬头看着林叶中零落下的薄雾曦光,突然想起定天坛一战之后,似乎也是同样的光景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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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时候的他仿佛被冲昏了头脑般,拉着金鎏影的手,盲目地一直跑下了山门,来到熙熙攘攘的市集,然而出来匆忙,他们两人身无分文,狼狈地站在街中对看着忍俊不禁。

“我们就……就逛逛吧。”苍勉强掩饰着尴尬,可还是结巴了一下。

金鎏影未敛起笑意,环视周围风貌,指着一个方向神秘兮兮道:“既然到我以前的地盘,那就跟我走吧。”

某人本身也不算是特别认路的人,虽然说是他从前封地,可走进走出都有下人引路,兜兜转转好久,穿过街道,直往更郊野的地方去。

那是一处现在仍由卫兵守卫的地方。当然,凡世没有什么是他们一个简单的障眼法不能解决的。翻过矮山头,眼前雾气腾腾,几处天然温泉显在眼前。

“看来现在已经是别人的产业了。”金鎏影话是这样讲,走在宫室内还是大摇大摆的样子,手里还握着从玄关花瓶中捡来一柄玉雕梅花枝,朝着几处位置点来点去,“这里装饰太俗,这儿太素。这里不错,还留着我从前的摆设。”

苍少见这样精致的别墅,不过他也不好奇于观览繁缛装饰,他始终都在看着手执玉枝,指点江山模样的人,穿行在浅青纱帘飘扬的长廊中,身影若隐若现。

金鎏影最终停留于朝阳处的书房,他仔细检查着基本原封不动的书架,书册增了哪些减了哪些。

趁着金鎏影专注翻检,苍捡起几册书,每册扉页都端正地落着同一方钤印,原来这就是他曾经的名字。

苍观察仔细,各种有标识的物件都表明,产业仍属于同一家族。

“你的子孙继承下来,也不算是别人家。”苍笑道。

金鎏影当时看了他一眼,酝酿好久才没好气回答:“我并未娶妻生子。”

“以你出身,寻得门当户对的佳配谈何容易。”苍说着又随手翻起一册书。

对方扭头没说话。

苍抬眼望去,金鎏影的视线窘迫地停留在一副挂在墙上的道士讲经图。

年少曾经偶然机会在封云山下大殿,金鎏影听过讲经,当时苍还是山上新起之秀,意气风发又锋芒毕露。金鎏影跟随父母尊奉玄道,却从未想过人间真的存在神仙。从此对封云山心向往之,再无继承世禄之位的想法。

闲居在京郊别墅里,脑海里已经挥不去一张面孔,一幅幅精心构思的画到最后脸都是同一张。而那时画完又藏在内室的轴子,如今都被不知好歹的亲戚小孩翻出来,当做风雅古画装饰挂了出来。

真是公开处刑现场。金鎏影真恨不得掘个地洞跳下去。

苍这才反应过来画像上的人脸怎么这样熟悉。不止这一幅,刚才玄关处也有抚琴图,读书图,闲坐图……

——不都是苍那拒人千里之外的厌世脸吗?

当时气氛一度非常尴尬,苍记得自己自以为很有情商地试图解围:“嗯,是个帅哥,审美品味不错。”

而金鎏影看着沉静,只哼了一声,冲上去收拾卷起画轴:“废话,我可是当时京都绘画品目第一。”

“原来是你所画啊。”

“……”还是原地消失比较直接。

“只是没想到你以前这么崇拜我。”苍无比得意,按住他的手背,“这么好的画,送我吧。”

金鎏影甩开他,有些慌乱地架起一副讹人派头样:“……五千两,你付得起就拿走!”

“欸,鎏影少爷。”苍抱着胸绕着金鎏影走了两周,啧啧两声,“这个我还真的拿不出来。可您不经我同意,画了我这么多,我取走一张也不算过分。”

“……你……我……”金鎏影百口莫辩,一时语塞。

突然,屋外长廊传来嬉笑追逐声响。金鎏影还沉浸在黑历史中试图辩驳,却被苍反应飞快,揽着肩膀捂住嘴,一同闪进书柜的阴处。

几个王府的孩子打闹着来到书房。

“咦?这不是我家靖室供奉的仙尊嘛?”一个孩子注意到书桌上未来得及收拢的画卷,奇道。

另一孩子围过来:“我刚才发现走廊里的也都是他。”

“这是我家仓库放着的,爹觉得好看就教人拿出来,摆在别业挂里。”此地主人模样的孩子抱着小京巴,见怪不怪道,“好像是家中先人所画。”

几个孩子自然不懂书画,叽叽喳喳讲了一阵,最后还是带着小狗跑出去玩耍了。

经这些小屁孩的话提醒,金鎏影回想起,当年他的工笔画名动京师,但他又地位高贵不轻易为人作画,唯接了几位家府故旧请托,画了不少用作供奉的神像。想到此处更是难堪,听孩子们声音远了,他忙迫不及待挣脱,跳回到书房内。

苍自然也是一听就懂,笑道:“居然还被人供养着,真要多谢你。”

金鎏影瞪着他看了一阵,觉得没趣,哼了一声转身便要走,却被苍拉住手腕。

“来都来了,”苍还刻意嗅了嗅自己的衣襟,“有没有温泉可以泡啊?”

金鎏影看着他,突然掩口失笑。

到底是这块产业的前主人,此处地大人少,金鎏影领着苍抄小路来到山间一处僻静的温泉。沿路路过衣帽间,苍也不忘顺手捎了两套干净衣服。


“还是你们懂得享受。”

浸在温热的天然泉水中,洗褪一声疲惫,苍满意地感叹,金鎏影只半眯着眼,露出水面的双手交叠趴在岸边大石上,隔着水汽遥遥望着苍,又好像望着某处缥缈的过去,悠悠道:“上封云山前很长时间,我都住在这里。”

“此地的确不错。”

“我开始以为封云山上也是这样的环境,权当过渡。”

苍笑了起来:“看来,对仙境是幻灭咯。”

“而且,对某人也幻灭了。”金鎏影不客气地补充。

“?”这话苍听着就不痛快了,兜着布巾蹚水过来,哐的一声坐到金鎏影边上,“我怎么就幻灭了,你说清楚。”

金鎏影腌渍地躲开四溅的水花:“……你自己问自己!”

扑棱的水声与笑骂声被隔绝在一团氤氲之中。

那个下午,别业巡逻的守卫没发现他们,回到山上他们也没有向宗主与师兄弟们提及,仿若是从窃来的一段不属于他们的时间。


tbc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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